“变戏法”的英语校外培训

央广网北京12月16日消息（记者张佳琪 汪宁 郭佳丽）自基础教育“双减”政策提出并及时公布“白名单”（已批准恢复线下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名单）以来，短短几个月时间，学科类校外培训市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记者通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发现，一些未被列入“白名单”的学科类培训机构并没有销声匿迹，而是变着法儿地展开另一种所谓的“戏剧培训”。
儿童戏剧培训火爆登场，英语老师教“演戏”？
“精选跨界优秀中外教，外教英语纯正发音好，中教本科学历、英语纯正。”近日，记者注意到，一家名为“励步”的培训机构，在大众点评和励步官网进行戏剧培训的招生宣传，吸引了不少中小学生家长的咨询和报名。
在励步发布的一些招生宣传中，培训名称为“【戏剧表演】儿童故事情景剧表演体验课”，科目显示为“话剧”。
对此招生宣传，近日，记者以家长身份拨通了励步400客服热线。一位工作人员表示，励步目前所开设的课程是以表演形式，培养小朋友的综合能力，通过听力、口语等练习，在实践中提高英语水平，培训年龄阶段为3到12岁，每个班12—15个人，并表示将为记者安排门店顾问。
随后，励步北京通州万达店一自称课程顾问的工作人员向记者回复并介绍，因“双减”政策，现在市面上学科类的英语培训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开设，所以升级为英语戏剧，除了素质方面，在表达沟通方面也有一定提升，并设计一些明确的目标，因此同样能满足家长的一些期望。教师队伍含外教和中教，均有教师资格证，且保证至少本科以上英语专业毕业。
励步一工作人员介绍课程和师资情况
戏剧培训“分班”，英语基础水平是标配
记者在励步官网看到，励步戏剧课程被分为九个等级，每一级对应着不同的英文剧目。一、二、三级对应《小蝌蚪找妈妈》《年的故事》等剧本，七、八、九级则对应难度更高的《灰姑娘》《查理和巧克力工厂》等剧本。此外，官网还展示了部分学生学习的创编剧本，对学生的英文阅读、口语和词汇量也有一定要求。
励步的创编剧本（央广网发 图片来自网络）
据励步北京通州万达店这名课程顾问介绍，升级后的励步戏剧课程有着完整的体系，培训读本和剧本基本由励步15年以来积累的专业的研究队伍所创编。创编根据孩子的年龄阶段、基础、认知设置不同级别。比如，第一级别针对三到四岁的孩子，主要认识字母的名称和正常发音，涉及日常口令如“stand up”，孩子能够听得懂，还会涉及一些其他拓展，由老师在课堂上具体把握；第二级别对应四到五岁，在了解字母音基础上，能够自己学会三个字母或几个字母的拼读；第三级别为：面对一本没有见过的绘本，孩子能读懂十个词以内的句子。
“可安排试听课，来了一听老师的发音就知道，”这名课程顾问告诉记者，他们公司对孩子英语能力有一定要求，试听前需先了解孩子的英语基础水平，才能对应到合适的班级。比如，26个字母在词汇里怎么发音、日常的英文沟通表达对话是否可听懂并完整回答等。
戏剧剧本和英语教材“神似”，“演戏”为了学英语
根据试听预约，10月某日晚间，记者来到了位于北京市通州区励步儿童成长中心通州万达店。在试听前测试环节，课程顾问对学生英语能力进行了“摸底”，包括了英语字母发音水准，以及英语口语对话和问答等等。
当记者表示想看小学阶段所授课的创编剧本时，遭到了该门店工作人员拒绝：“我们会在上课时把纸质版随堂发给学生，但不允许家长看。最多提供学龄前幼儿版剧本供家长参考。”
在工作人员出示的一份学龄前剧本样本上，记者看到，内容不仅包括了dog、hot等基础词汇，也包含了一些英语短语、基本句式和常用时态。记者对比目前小学生正在使用的英语教材后发现，两者涉及词汇、句型、语法水平等内容都非常相近。
励步北京通州万达店学龄前剧本样本（央广网记者 汪宁 摄）
针对励步所谓戏剧培训的师资配备和剧本内容设置等情况，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表示，“英文戏剧”课程内容与剧本不跟学校课程配套，并不意味着它就属于非学科。这种戏剧培训、表演培训，实际上核心还是在进行英语学科知识的教育，这是非常典型的“打擦边球”。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上述情况就是学科类培训，因为他最终是服务于英语学科，有助于提高英语成绩。对于这种做法，机构和相关家长心照不宣。
2021年9月8日，教育部办公厅发布《关于坚决查处变相违规开展学科类校外培训问题的通知》公布了七种“隐形变异”情形。其中第5条明确指出：违反培训内容有关规定，以游学、研学、夏令营、思维素养、国学素养等名义，或者在科技、体育、文化艺术等非学科类培训中，违规开展学科类培训。
然而在励步，却悄然打着所谓戏剧培训的幌子变相进行英语学科类培训。调查中记者发现，这种“隐形变异”违规开展英语培训的现象，并非只在励步北京通州万达店一家店存在。
据了解，励步在北京有十几家分店。11月5日，记者再次以家长身份预约励步西红门店课程，一课程顾问直接开门见山，询问孩子此前是否学过英语、听读能力如何，并介绍说，目前励步戏剧课程设计是以寓教于乐和游戏互动的形式，把语言学习应用到生活中，通过对话、台词进行英语句子的掌握，为了帮助学习巩固，课后会给孩子发放资料，也会推送一些闯关的小游戏去完成，包括老师录制复习视频，让孩子在课后观看等。
随后，记者对北京多家励步儿童成长中心分店进行了暗访调查，发现所谓升级后的儿童戏剧培训并非侧重于提高孩子的戏剧表演能力，而是根据孩子英语基础水平进行分级培训，“本科以上英语专业”教师成了所谓“戏剧培训”的标配师资，其中有不少竟是原“励步英语培训”原班人马的英语老师。调查中励步一些分店工作人员向记者明确表示，虽然戏剧培训课程是通过实践表演的形式，但都可提高孩子的英语听说和词汇语言水平。
戏剧培训“变戏法”，机构“隐形变异”躲监管
记者调查发现，类似“励步”这种曾从事学科类的校外培训机构，并没有因为“双减”政策实施后而偃旗息鼓，相反，很多机构纷纷进行了所谓的戏剧培训等升级和转型，推出一系列变相的学科类培训，并受到家长的热捧。
随后，记者在北京对瑞思英语、adelais爱丽丝、艾克少儿成长中心等其他一些培训机构进行了调查，发现同样存在这种变相英语学科类培训。
瑞思英语北京西红门荟聚店一工作人员向记者介绍，目前戏剧课程授课老师都是英语专业毕业，还是之前瑞思英语的老师，以中文讲解与英语讲授相结合的形式授课。通过展示和表演，提高孩子英语的听力和拼读写能力，在双语环境下，不刻意地让孩子刷题背单词、学语法，而是通过展演活动小项目的形式和日常生活中去交流、应用，慢慢阅读掌握。
在adelais爱丽丝中英文戏剧演说学院，所谓“儿童英文戏剧”课程顾问则称，他们推出的戏剧课程可培养孩子的英语听读和阅读理解能力，教师均是有海外背景的中教，且有教师资格证、英语专业毕业。
在艾克少儿成长中心，北京万丰校区店一名老师声称，他们目前虽然取消了外教，但现在的授课老师都来自北京外国语大学、大连外国语大学等外语学校和专业，有专八英文证书和五年以上线下英语教学经验。目前艾克的英语课程分初级、中级和高级三个阶段。初级部分主要是对学生英文兴趣的培养，中级和高级的课程会加入阅读，培养孩子听说读写的英语能力。高级课程结束后，会讲一些语法知识，培养做题能力。该老师表示，学到高级课程的学生，可以具备阅读7000-10000字的长篇原版英语小说能力。
该老师还对课后练习进行了介绍：学生课后需要在专门的app上完成三部分任务。第一部分是听随堂录音，进行课堂回顾。第二部分会有一张上课时的图片，孩子要以英文讲解图片内容，家长拍摄一个讲解小视频，发给老师进行点评。第三部分是做题。孩子需根据播放的一段英文对话，选择正确答案，主要考查听力能力。该部分的随堂测评要求所有孩子要在90分以上。
当记者对孩子应该对应哪个级别英文课程表示疑问时，这名老师表述了和励步类似的“分班”方法，即先带孩子到门店进行测试。测试内容则为：老师用英文讲一个故事，并用英语提问，根据孩子的回答判断所适应的班级，实际是对学生英语听力、口语和词汇量的检测。
在瑞思英语北京房山长阳校区，一工作人员直言不讳地告诉记者，因为目前在“双减”大形势下，很多培训机构都对课程进行升级，但是像很多学生去“励步英语”听过戏剧课，听完后发现看似是一个戏剧课，实际上还是在学英语。
多名家长表示，其所居住区域内白名单机构数量有限，甚至报不上名，因担心孩子成绩落后，在咨询和了解一些非白名单设计的课程情况后，报名此类培训主要还是为

了通过提高孩子的英语水平而提高学习成绩。
11月8日，教育部办公厅发布了《义务教育阶段校外培训项目分类鉴别指南》，其中提到，主要从培训目的、培训内容、培训方式、评价方式等维度进行综合考量，如符合以下特征，即判定为学科类培训项目。培训内容主要涉及外语（英语），培训方式重在进行学科知识讲解、听说读写算等学科能力训练，以预习、授课和巩固练习等为主要过程，以教师（包括虚拟者、人工智能等）讲授示范、互动等为主要形式。
然而，记者通过长达近两个月的调查发现，类似励步、瑞思英语、adelais爱丽丝、艾克少儿成长中心等上述许多所谓升级为“英文戏剧培训”的原学科类培训机构，多为非白名单机构，其升级课程大同小异，所谓将英语知识和戏剧相结合，实际上测评内容主要为了考查考验孩子的英语听力、口语和词汇量，并通过台词和英语语句的设置，训练英语听说读的口语能力和阅读理解能力，且授课老师均为英语教师，甚至有些是之前“原班人马”，每40分钟课时约150元左右或以上，有些甚至远高于白名单费用。
尽管“双减”后有关部门三令五申，但是一些非白名单校外培训机构采用“隐形变异”方式，进行变相学科类培训的现象却屡禁不止。对此，央广网将继续关注。